城东运河两岸
——《先前的事》补遗之三
江南水乡,把握了水的脉搏,也就多少知道了这座城市的古往今来。
元丰桥往东,也就是市河的下游。如今这水面上新修了通吴门、龙晶桥、一直到老石拱飞虹桥,从这里出水闸并入南运河,从东坡苑南侧一直往东,归了京杭大运河。往东是朝阳桥、白家桥,一路再往东,往戚墅堰,往横林、洛社、无锡去。
以前的市河范围,只到东坡苑这里,而且这里有水门桥、东仓桥。东坡苑御碑亭这里就是东郊,常州老市民都知道,东坡苑一度就叫东郊公园,登土山,可以眺望到无锡癞痢头阳山。如今到戚墅堰,到圩墩公园,还不能称东郊。城市放大了许多倍,东郊不知在哪里?把鸣凰大学城称南郊?薛家称西郊?都不成。说不定过几年城圈又放大了。
但从前——也就六十年开外,过元丰桥就是城外,老祖母有人就叫她“城外姆妈”,我已写在《先前的事》里,我们老家就紧贴东城门口城外,水关桥边上。市河这段的右岸,原先是很荒凉的苋科岗,乱坟岗,三家村,现在的桃园新村的桃园名称,还留有一点遗痕。我印象中,我们家门口有棵很大的杏树,结得很甜的杏子。这桃园上,一度是市民的菜篮子工程的基地,祖母的哥哥,海海的爷爷,是个风趣的老人,他八十多岁还能浇菜、挑渥脏,拿工分养活自己。
那时元丰桥左岸,是东大街接东直街,有天宁寺、洗米弄、玄妙观弄,往水门桥是很繁华的。那时到武进的礼嘉桥、坂上,不通公路,只有水路,就在水门桥这里上船。有轮船,有快船,每天早晨下乡,旁晚返回。我舅家在坂上,小时候跟妈在这里多次上船去乡下走亲眷。水门桥这里有戏院、有茶馆、照相馆,土杂商店,百货六店,旅社、澡堂,什么都有,这是个南北水陆码头,中学时代老同学瞿浩椿老家就在东仓桥下。后来各路公路渐渐修起,农工车开通,水运消停,人气消退。
上世纪六十年代末、七十年代初我一度借在纺工局政工科一年,经常跑厂,收集情况,向上汇报社情民意。纺工局在城东有许多企业,我都到过。棉织八厂,是个小厂,就在如今的好福记那里,棉织九场就到了白家桥东北角上。那时最有名的,也是纺工局下属较大的几个有二三千职工的大厂——东风印染厂、国棉三厂就在运河两岸,这两个大厂是刘国钧留下的资产,建国初公私合营改名的,原先叫大成二厂、大成三厂。到七十年代初,招工时大家都还是找关系走后门想进这些大厂去,工资高,福利待遇好,工厂管理严格,在这种环境下小青年进步快。当过常州一任市长的陈鸿昌就是东印厂出来的。后来东印厂改名叫蝶球集团,再后来它也衰败了。一段陈鸿昌当市长时,他抓龙头企业,曾在全国推广。
新毅毛纺厂,后来改名第一毛纺厂,专门生产高支毛纺面料的,也在东门这个方向,只是它在水门桥的稍稍偏东北一点,一度当过江苏省委副书记,后来到宁夏当自治区党委书记的沈达人,就是这个厂练习生出身。运河南边,还有编织带厂,后来改名叫商标带厂、袜厂,后来建的针织总厂也在这东边。一些厂的选址,从刘国钧起,到后来、陈鸿昌、曹锦诚等当市长,一脉相承,都选运河边,只因交通运输方便,原料来、成品走,还有煤炭能源等等都要靠水运,成本低。
丁埝乡那里的国棉四厂、其他冶金厂、戚电厂,石化厂常州城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大发展中,大布局有的就安排在这运河的两岸。当然,再后来,也就是二三十年前,常州发展傍上更宽的水道,战略向北,沿江发展,靠长江水道,许多新兴产业就放城北开发区去了。这是后话。
多年前我们中学班上同学聚会,由在港监当书记的王留云做东,集会后她调度港监公务船,让我们上船在市区水道上兜了一圈风。从朝阳桥下过来,从东坡苑北侧绕道园内石拱桥下,从南运河上的德安桥到广化桥、往西出怀德桥,没到西仓桥回转,这是从没有过的经历,这是一般常州市民没有经历过的,比后来开通的三河三园水上游览常州新景观有味得多。每日都只在河两边经过,这回就在水面体验,一种全新的视角:两岸风光如绣,新楼替旧楼,驳岸重修,美景在前头。
好似在一眨眼,南运河变成内河,再一眨眼,运河从新闸改道,往南再往东,绕过了这座披上新装的古城,从丁堰再绕回到运河古道上。城北先是高速公路修起,后是高铁通车。市区没了舟楫,没了船帆,更没了桨声机帆、要看运河上的长长的拖船,要驱车南去,这就是变化。怎么做梦?梦回元丰桥?梦回古运河?真有点乱梦颠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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