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艺
——读历代笔记小说札记之二
北宋杨亿的《杨文公谈苑》里说到了中国几位大书法家的书艺技巧,其中说到:
“苏(东坡)黄(庭坚)两公皆善书,皆不能悬手。逸少非好鹅,效其宛颈尔。正谓悬手转腕。而苏公论书,以手抵案使腕不动为法,此其异也。”这说明宋代书法这两大家握笔很低,是手腕靠在案纸上,一般人都知道,这只能写小字,写大字怎行?这两位还都有大字留传后世。这里说到王羲之书扇换鹅的故事,以前只知书圣喜欢养鹅,但为什么喜欢?这里是说他写字是悬腕,学鹅脖子转动。
现代人练书法,还是悬腕的多,不仅腕离桌,而且肘也离案,是更自由,可以写榜书,写更大的字。现当代常州老人书法名家中,我见过钱老(小山)写字,也是苏黄家法,腕抵案,握笔都很低,现在有书缘的孩子,从小就练悬腕,有童子功。六一在武进淹城博物馆看到儿童书展,有些大字都是靠臂力。
《谈苑》里说到:“善书不择纸笔,妙在心手,不在物也。古之至人,耳目更用,惟心而已。”写一件好的书法作品,文房四宝、五宝(用印、印泥)都有讲究,但讲究过头,也就失了本意。书法点线面平面艺术,材质只是创作的一个方面,时时都穷讲究,反丢了本意。天下行书第二贴《伯远帖》据说用的就是秃笔、枯笔,千年糙纸。当然,有好纸、好笔,更顺手,创作时心情更好也是有的,但书写时心情不怎么,精神不集中,情绪分散,写时就会常出差错,越想写好,越写不好。当年在南师读书,尉天池先生名声正起,但还没到如日中天,他给我们作书法讲座,说到自己创作时,环境很重要,他抽烟很厉害,要烟熏到一定程度才能有好东西出现,有时还要来点老酒,微醺。好心情是在一定的气氛中出现的。有的书法家,边上有人,一边聊天,一边能创作,有的人不行,只能躲起来写,一有旁人瞧着立刻紧张。现在有些人还特喜欢在摄像机镜头前表演,灯光一打,他还就进入角色,书法成了四维表演艺术,让人不是欣赏作品,而是欣赏创作的过程,到底还是远离了作品本身。
书法还是回归实用,在实用中显示艺术性。用笔的场合渐渐消失,哪里还讲得上实用场所?书信、对联、新居布置要有笔墨,特别是主人的字,好友的笔墨、名家的有更好,有幅古代名家的,那就是镇宅珍宝,要注意防盗安全。
有段张旭悟笔法的段子,后人常引到。张旭草书留有一份,是规范作品。《谈苑》里把它归结到一个“悟”字:“张长史见担夫争道而得笔法,观曹将军舞剑又得其神物岂能与人巧,乃自悟之因尔。”一个是担夫争道,一个是公孙大娘舞剑,这里宋代书法圈内习惯用曹将军舞剑,这都是说的草书创作,要有躲让、呼应、气贯。当代书法创作可以借鉴的姊妹艺术更为丰富,摄影的浓淡,油画的立体,飞机起飞,高速交位,都是速度,现代人的审美观毕竟与古代有点变化,书艺也得跟上时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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