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丸
——读历代笔记小说札记之三
北宋陈师道的《后山谈丛》中有两则专谈古墨的短篇：论墨一，论墨二，留下了千年前文人墨客当时的一些议论，也留下了制墨、墨的外形的一些资料。
论墨一：秦少游有李廷珪墨半丸，不为纹理，质如金石，潘谷见之而拜曰：“真李氏故物也，我生再见矣！王四学士有之，与此为二也。”墨乃平甫之所宝，谷所见者，其子斿以遗少游也。又有张遇墨一团，面为盘龙，鳞鬣悉具，奇妙如画，其背皆有“张遇麝香”四字。潘墨之龙，略有大都耳，亦研妙，有纹如盘丝，二物世未有也。语曰：“良玉不瑑。”谓其不借美于外也。张其后乎。供备使李唐卿，嘉祐中以书待诏者也，喜墨，尝谓余曰：“和墨用麝香欲其香，有损于墨，而竟亦不能香也。不若并藏以熏之。”潘谷之墨。香彻肌骨，磨研至尽而香不衰。陈惟进之墨，一箧十年，而麝气不入。但自作松香耳 。盖陈墨肤理坚密，不受外熏，潘墨外虽美而中疏尔。
此论中提到墨的量词，一为“丸”一为“团”，而不是现在的“锭”，这涉及千年前的制墨形状。丸是滚圆的，团是上圆下平的，拍古装戏的导演得注意了！古代的墨里和麝香，今日的好墨也有麝香、冰片，是好还是不好？古代玩墨专家认为不好，有损于墨本身的质量，但墨的香味怎么进去？用熏的办法，这又涉及制墨时墨的密度，有的松烟，可以入，有的就只能熏在表面。好墨研到完香犹在，这是进入肌理。我也曾磨过几锭墨，头上，尾上没香味，有的是偷工减料，知道你磨不完的。名墨古来就有装饰，不惜工本，也都有自家的招牌，这些传统如今都还传承下来。
论墨二：南唐于饶置墨务，歙置砚务，扬置纸务，各有灌，岁贡有数。求墨工于海东，纸工于蜀，中主好蜀纸，既得蜀工，使行境内，而六合之水与蜀同。李本奚氏，以幸赐国姓，世为墨官云。唐之问，质肃公之子，有墨曰“饶州供进墨务官李仲宣造”世莫知其何。子颇有家法，以遗黄鲁直，鲁直以谓不迨孙氏所有。而予谓过之。陈留孙待制家有墨半鋌，号称廷珪，但色重尔，非古制也。
宋代，朝中办公用品已经设专务，有专属管理人员，而且在贡品上打上责任人的名号。当时的墨不是现在的徽墨，是饶州的，没有听说过。是北方的，还是南方的？饶墨已在华夏消失了，只剩徽墨独领风骚？判断墨的好坏，玩墨的老行家当年就各有所好，文化用品质量一经文人留在笔底，真可流传千古。
去年我写过一篇自家的藏墨。三十年来，也积累了一点，当时人在京中墨在老家，没能把图片挂出，少了点直观，回老家查了一下，发现跟我的买书一样，也有两锭是买重了，今后可以用，也可以送。用则可以品香味，送则“宝刀赠壮士”，遗识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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