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宋笔记里的几个小段子
——读赵彦卫《云麓漫钞》札记
唐宋史料笔记中这本《云麓漫钞》出得比较迟,18年前才有第一版,后来再版了二次,说明世人还比较喜欢。我这本是半个月前琉璃厂西街中国书店买的,之后就与潘家园旧书摊淘到的美国杰克伦敦《马丁.伊登》交叉一起看,差不多一起读完。
与读《日下旧闻考》差不多,在书的天头上作了点笔记,是给以后读这本书的人留的,选出其中的几个小段子挂网上,与网友共享。
先说点这个作者赵彦卫的背景。他是南宋江阴人,那时江阴、宜兴都还属于常州府,是我们的前辈乡贤,一度历史上有人把他归入秦桧党羽,这回整理点校这份笔记的傅根清先生为他做了辩解。他作过地方小官,有一定的才能,但他的贡献更多的是这份笔记。他是个留心史实,做学问的,历史上关于王羲之《兰亭序》的故事,唐太宗如何派人骗取等等的资料,最早就从这本书里系统传出。这本书关于秦代传世国玺,怎么形制,怎么流传的,上面的文字,后世造假,丢失复得等等故事,这里也交代一清二楚,还附好几种皇帝宝玺图谱。他这本笔记有很高的史料价值。后世说到一些事都引述到。这里引他四个小段子。
关于脱鞋的习俗。古代说到履,也就是现代人说的鞋子,我们的先人在《曲礼》中就规定了,“履不上于堂,解履不敢当阶;就履,跪而举之。”这就是说,不穿着鞋上正式的厅堂;解鞋带,不能当阶,堂有台阶,要偏一点;办完事退出,穿鞋,跪着将鞋鞋举起。这都是礼节。这书里说到,古人铺筵设席,不脱履则有尘污之嫌。有几案高坐,那是晚唐到宋初之后的慢慢形成的社会习俗,之前的社会都是席地而坐。南宋时庙里做佛事,也是脱履即席,颇有古意。但古代有一点可以不脱鞋,那就是吊丧,死尸停在家,人家吊唁,可以不脱鞋。还有一个特殊的做法,就是人臣去国,皮鞋,可以不脱。我猜想,比较麻烦。以丧礼处置。不要以为皮鞋是现代文明产物,南宋就有皮鞋,那时叫鞮履,不用结带子,解带子。当然也都是纯手工制作。
关于溷器。也就是装小便的夜壶。从前叫什么,怎么来的。有的人也知道,各地的鉴宝节目,也触及过。有人知道,这东西北方叫虎子,老家这里宜兴丁蜀镇生产夜壶,留下打破夜壶嘴不闭的俗语。这是从《西京杂记》这本书转里来的,源头是李广射虎的事,把老虎射死后,断了虎头,把其身子当枕头,后代烧制瓷枕,是虎身的,而用铜浇制一个像虎头的专门器,就当溲器。到了唐代讳虎,改为马,到南宋就叫厕马子。我不知道,什么地方这么称呼过?
关于米元章评书。这里的书指书法。老米评论前朝大书法家各自书法的特点,很形象,有特色。他说,禇逐良书如熟战御马,举动从人意,而别有一种骄色。虞世南书如学术修良道士,神气虽清而体势瘦困。欧阳询书如新瘥病人,颜色憔悴,举动辛苦。柳公权书如深山得道之士,修养已成,神气清健,无一点尘俗。颜真卿书如项羽挂剑,樊噲排突。硬弩欲张,铁柱铸立,昂然有不可犯之色。李邕书如乍富小民,举动崛强,礼节生疏。徐浩书如藴德之士,容颜温厚,举措端正,体气纯白。沈传师书如龙游天表,虎啸溪旁,神采自如,骨法清虚。周越书如轻薄少年舞剑,空健而锋刃交加。钱易书如美丈夫,肌体充悦而神气清秀。蔡襄书如少年女子,体态妖娆,行步缓慢,多铒铅华。苏舜钦书如五陵少年,访云寻雨,骏马春衫,醉眠芳草,狂歌玩乐,张友直书如宫女插花,嫱嫔对鉴,端正自照,别有一种情态。继其人者,襄阳米芾也。徐浩之后的书法,我们不要说见着,有的连听也没有听说,给浪头早就冲走。而老米也不自谦,他确实是一大家。没见着当代书界,又能如此评论那班在书坛上的风云人物。
关于胭脂的出处。这是古代美容护肤品。如今没有人再用,但它曾是宫廷内的美容物。此书提及,我在《日下旧闻考》里也读到,胭脂,最初就产燕国,是由北往南传的,先宫中,后传到民间。这里明确指出,说是商紂王派人研制,以红蓝汁凝而为之。官赐宫人涂,号为桃花粉。有人说,制作胭脂的是像蓟,花似蒲公,出西方,士人以染,名燕支。到南宋时,以重绛为燕支,燕支花自为红蓝。这就是说那个时候就有不同观点。我小时知道,凤仙花可以采摘制涂抹指甲的染色物,而这段时间小区外的红蓝牵牛花开得正盛,是不是就是古代的胭脂原本?这些东西都是绿色染色植物,没有污染,现在合成化学品太多,还是开发点传统的好的化妆材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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